「我说过,除非妳要上床,否则别跟上来。」 接下来,就看见他将衣服一件一件脱掉,其中当然也包括金安琪的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结婚这么久,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也该是时候了。 *** bbs.fmx.cn *** bbs.fmx.cn *** bbs.fmx.cn *** 虽然说他们已经有了亲密关系,她也已经向辛海泽表白,但金安琪仍不了解辛海泽,他始终没有真正打开心扉。 刚开始的时候,金安琪觉得很挫折,但后来想想,自己也花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才摆脱过去的阴影,也就不再着急。 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,尤其是心态这种东西,光用道理分析,是行不通的,只能耐心等待机会。 金安琪相当想得开,也愿意等待时机,只乞求这样的机会快点来临。 只是寂寞难耐。 夜晚家庭气氛浓厚温馨,和白天的空荡荡呈强烈对比。直到现在金安琪才知道,为什么有这么多家庭主妇喜欢聚在一起打牌,因为总不能天天逛街,打牌似乎成了最好的消遣。 金安琪对打牌没兴趣,书也看腻了,想来想去找不到娱乐,干脆收听无线电,也许会听到什么有趣的节目。 她打开床头柜上的小型无线电──这也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少数财产之一,转到她时常收听的电台,里头正在播放广播剧:善良的妻子得知丈夫外遇,哭得呼天抢地,大骂外头的狐狸精勾引她丈夫。内容有点好笑,却挺煽情,很适合一般听众的胃口。 这台无线电跟她很久了,远在她就读女中的时候,她妈咪就买了这台无线电给她,算一算已经有七、八年。 七、八年前的老东西,当然跟现在的无线电收讯效果不能相比。不过一直很珍惜它的金安琪舍不得丢掉,因为这是她妈咪买给她的,说什么也要留着。 「妳这个下贱的女人,还我丈夫来!」 广播剧的内容,从原本的可怜妻子,一下子转变成泼辣的悍妇。这转变有点突兀,但颇能激励人心,大家都想知道那抢人老公的狐狸精最后有什么下场,会不会跪着喊饶命? 「啪!」 她正听得精彩,无线电突然出现杂音,而且她发誓,她还看见火花。 「别想我会把丈夫还给淅~~」最后它干脆直接报销。 看样子她是别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了,不过大概可以猜得到,狐狸精不打算把丈夫还给可怜的妻子,结局大概是待续。 无奈之余,金安琪只好自己动手修理。许久以前,这台无线电也曾闹过脾气,好一阵子不能收听。最后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,它竟然就自动好了,说不定这次也能如法泡制。 她将无线电转到后面去,找来工具拆掉后面的面板,便着手修理起来。她东摸西摸,压根儿搞不清楚哪条线是哪条线,只得随便乱扯,扯到最后,真空管着火,她吓得往后跳。 「啊──」 砰! 每次她出事,辛海泽一定适时赶回来帮她,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默契。 「你、你回来了。」她尴尬地看着身后的辛海泽,刚刚要不是他扶住她,她大概已经跌在地上,和地板打招呼了。 他看看桌上那一团乱,不必她多说明,也知道怎么回事。 「真空管坏了。」他稍微检查了一下无线电,评论道。 「那怎么办?」她真的很不好意思,每次做坏事都被他逮到。 「更换或是丢掉。」辛海泽回答。「就我个人的建议,应该丢掉,妳这台无线电太老旧了,再留着也没意义。」况且客厅有台最新型的无线电唱机,想听无线电,到客厅就可以了,不必非得要这台不可。 「不行!」金安琪想也不想地否决。「我不能将它丢掉!它是我妈咪买给我的,绝对不能丢掉。」她不是不知道它旧、不好用,只是亲情难舍,她母亲的灵魂就寄宿在上头,说什么也要留着它。 「那只好动手修理了。」辛海泽了解她们母女之间的牵绊,毕竟若不是为了守住她母亲的牌位,她也不会嫁给他,算是半个媒人。 「你要帮我拿去修理吗?」她好高兴他没坚持要她丢掉无线电,一般人都嫌它太旧,连她父亲也把它当做废物,一天到晚想把它拿去丢掉。 「不,我自己动手修理。」这种小毛病不需要送修,浪费时间。 「你会修理无线电?!」金安琪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,这么困难的事情他也会。 「妳等着瞧。」说完,他消失了一段时间,等他再出现,手里已经多了新的真空管和一小盒零件,感觉上非常专业。 「你真的会修理呢!」她感兴趣地看着他灵活地将烧坏的真空管拆下来,换上新的。 「很久以前我曾经在无线电公司干过修理工人,这身技术就是在那个时候学的。」他不但替无线电换上新的真空管,还顺便把一些太老旧的零件换一换,最后再清理一下无线电内部,都长蜘蛛丝了,难怪收讯这么差。 「你做过修理工人啊!」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往事,感觉格外新鲜。 「我做过很多事。」挑夫、修理工人、工地打杂,什么事都干,只要能挣到钱,只要不犯法,他什么工作都接。 「你都做过什么样的事,告诉我!」她好想知道他的一切,甚至连他还在地上爬的时候的事也有兴趣。 「我肚子饿了,吃饭去吧!」问题是他不想讲,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让她知道他辛苦的过去,那些都是劳力工作,跟他现在的工作是不能相比的,他怕弄脏她的耳朵。 「海泽!」她气愤抗议。 「都是些小事,没什么好谈的,妳只会无聊到睡着。」他笑着搂住她的肩,用话打混过去。 「我才不会。」她不了解,她什么心事都告诉他,他却一件事也不让她知道,尤其是过去。 「颜妈呢?」他问金安琪。「我好像没看见她。」 「颜妈回乡下去了。」金安琪回答。「听说是孙子生病还是什么的,总之她会有三天不在家,我也准假了。」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气势。 「也就是说,今天没饭吃了。」辛海泽对她的决定没意见,对肚子比较有意见,他正饿得发慌。 「我们可以出去吃饭,或是由我来做饭,你说好吗?」想到可以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,金安琪的眼睛都亮起来了,辛海泽却不敢领教。 「我们还是出去吃饭好了。」他可没有尔宣那种铁胃,依依做什么他就消化什么,完全是敢死队的作风。 「啊,你不想吃我做的菜?」她知道她菜做得没有依依好,但是依依的老公每次都将依依做的菜吃光光,让她好羡慕,为什么他就不能这样…… 「我突然想吃阳春面,我们一起去吃阳春面好吗?」他顾左右而言他,就是不让她下厨做菜。 「阳春面?」金安琪愣住。「我没吃过阳春面,你要带我去吃吗?」 「那有什么问题?」辛海泽挑眉。 结果金安琪又没做成菜,换成到破落的面馆吃面。 「我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面。」金安琪小声地告诉坐在她对面的辛海泽,他一派轻松自在。 「我不只会来,还经常来。」就像皓天坚持要上南市找老师傅剃头一样,像他们这种下阶层出身的人,无论日后的成就有多高,都会有抛舍不掉的习惯,只是他比较能够坦然面对。 「我就没来过。」她观察面馆里面的客人,才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们。 「又是妳父亲的主意?」她还真听话。 「嗯。」她点头。「为了顾及门面,他什么都不许我做,但真正奢华的生活他又供应不起,真的是很讽刺。」 仔细想想,她父亲应该算是悲剧人物,受不了社会的剧变和压力,他一定很希望能够回到清朝生活吧! 「……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过得怎样?」到底有血缘关系,金安琪还是会关心她父亲。 「妳不会想知道的。」他明白她孝顺,但她父亲恐怕没有同样的感情,还是不要连络比较好。 金安琪从他的话中听出她父亲现在过得并不好,也对,他欠下那么多债务,那一百万恐怕早就被瓜分光了,况且他这么爱耍派头…… 「我帮妳点了过桥,妳吃吃看好不好吃。」不想再围绕在他的丈人身上大作文章,辛海泽很有技巧地改变话题,分散她的注意力。 「过桥?」她好奇地看着伙计端盘上那两碗面,两碗一模一样。 「妳看,面条整齐的浮在汤汁上,像不像一座桥?」所以取名为过桥。 「真的好像呢!」她噗哧一笑,觉得这个名字好妙。 「可不是吗?」夫妻两人不顾旁人的眼光,哈哈笑了起来。金安琪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快乐过,这和依依在一起的快乐是不一样的,因为他是她的丈夫。 两人很快把面吃完,金安琪吃完了一碗面不够,直呼真好吃,还想要吃第二碗,辛海泽赶紧把她拖走,免得她吃撑了。 两人手牵着手散步,难以想象在不久以前,他们只要一碰到对方就脸红,现在却自然得像对老夫老妻。 「其实,我干过挑夫,也干过工地打杂,还有妳知道的修理工人,这些事我都做过。」 也许是情境使然,也许是他真的看开了,他竟然主动提起他的过去,这点让金安琪非常惊讶。 「这些工作都没什么不好啊!你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?」还要扭扭捏捏装神秘。 「这些都是劳力工作,安琪,会把身体弄得很脏。」他提醒她,这些工作可不是游戏,都要付出代价。 「那又怎么样?」她不懂。「就算你是挑粪的我也喜欢你,这跟脏不脏有什么关系?」男人的想法真怪,女人就单纯多了,只想到爱。 「呃……」被她这么一说,他突然说不出话,突然觉得自己好傻。 「你不要一直把我想得很高贵,我没那么高贵。」她多少了解他的心结。 「就拿刚刚来说,我不是才和你一起吃了阳春面了吗?」她只是族谱高贵了一点,其实她跟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。 「妳说得对,是我自己想太多了。」至此,辛海泽才完全明白他错得有多离谱,她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千金大小姐,只要给她机会,她也可以变得很平民。 「不过,那家面馆的阳春面真好吃,我们下次再去吃!」下回,她要点大碗的,一次吃个够。 「嗯,下次再去吃。」他点头,天空这时飘起毛毛雨,打在他们身上。 他们手牵手走过人行道,偶尔停留在街道的某个橱窗前,欣赏里头陈列的物品。 他们就像上海成千上万的夫妻一样,再平凡不过。 次日,倾盆大雨,天气非常不好。 辛海泽一早就接到电话,说开滦矿坑那边的经理打电报来,里头报告了一些事,要他马上赶快去处理。 最近上海电力正值吃紧期,无论是哪一个产区的煤矿,卖价都有向上攀升的趋势,于是大家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赶采煤,好趁着价格高的时候运往上海,这个时候矿坑若出问题,可就大大不妙,辛海泽一放下电话,便立刻赶往公司处理矿坑的事。 「矿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?」他一到公司,男秘书立刻就把电报呈上来,顺便做报告。 「好像是矿坑里面的积水太多,怕会崩塌。」 这是所有矿坑老板最大的恶梦,矿坑一旦崩塌,就无法采煤,更可怕的是还会有人员损失,以及接踵而来的赔偿问题,这些才真正教人头痛。 「叫他们先停工抽水,再加强矿坑内部的防护措施,绝不能让矿坑崩塌。」辛海泽指示秘书。 「但是这样子的话,矿坑就不能产煤,现在煤的价格又这么好,每个产区都在拚产量──」 「我不管煤的价钱现在好不好,或是要损失多少产值,我只要我的采煤工人安全。」辛海泽严肃打断秘书的话,告诉秘书他个人的行事原则。 「安全第一,就算停工会造成巨大损失,我也认了。」辛海泽指示秘书。「你再发一封电报给矿区经理,告诉他我的决定,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水抽干净,才能复工。」 「是,老板,我马上去打电报。」秘书二话不说,照着他的指示去发电报。他前脚才走,后脚船运部经理立刻跟上来,请求辛海泽指示。 「老板,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我们的船期是不是也该更改,或干脆停驶?」牵一发动全身,矿区停工对之后的船运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,结果就反映在船期上。 「不,还是照常行驶,不过加强对邻近矿区生煤的运送,必要的时候可以降一些折扣,争取载运量。」 这也是一项大工程,接着就轮到航运业务组的组长上前报告,因为他是招揽生煤载运工作的负责人,必须由他说明执行上的困难。 一整天下来,辛海泽就像颗陀螺转个不停,忙得昏天暗地。 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经由他的手,每个部门几乎都找他开会。矿坑渗水成了最大的灾难,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有一大堆,等他处理到一个段落,天已经黑了一半,他也快要累垮了。 他揉揉一直发疼的太阳穴,无意中瞄到桌子上的小座钟,指针指向六点钟,该是用餐时间。 然后,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孤伶伶在家等他的金安琪,今天颜妈不在,她又不太会弄吃的,此刻会不会正饿着肚子? 匆匆起身,他决定回家照顾老婆。 生意固然重要,但他的安琪儿价值凌驾一切,没有她,一切都没有意义。 「各位,我先回去了。」他戴上金安琪送他的帽子就要走人。「后面的事情,就麻烦你们处理了,我家里还有事。」 「没问题,老板。你赶快回去照顾美娇娘,剩下的事情,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。」属下们够义气,一肩扛下后面零零碎碎的琐事,让辛海泽回家看顾金安琪。 辛海泽朝他们举帽子致意后离开,弯腰钻进加了盖的敞篷车里面,司机都冷得在搓手心。 「晚安,老板,今天晚上可真冷。」闷热的夏季过去是凉爽的秋天,不过最近的天气有些怪,老是下雨,气温也不高,一直维持在十五、六度上下,感觉上相当寒冷。 「是挺冷的。」这么冷的天气,就单独留安琪一个人在家,还真有点不放心。 「要回家了吗,老板?」小刘发动引擎,也想早一点下班回家抱老婆。 「嗯。」辛海泽先是点点头,接着又临时改变主意。「不,先去买白糖莲心粥好了,太太还没吃饭,买点粥给她喝。」 「老板,您可真疼夫人哪,真令人羡慕。」很少看见一个男人对老婆这么体贴,小刘感叹。 「别多话,快把车开到李大婶那里,以免买不到粥。」李大婶的白糖莲心粥闻名全上海,小小的摊子前面经常挤满人,他可能还得排队,没空同司机蘑菇。 「是,老板,我立刻开车。」小刘憋住笑,转动方向盘朝李大婶的摊位开去,老板他可真心急,全是为了夫人。 辛海泽和金安琪两个人的感情,有如倒吃甘蔗,越来越甜蜜。 旁人看了羡慕,当事人过得快乐,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,莫怪司机看了都要笑。 李大婶的摊前,果然就像辛海泽预测的那样,排了不少人。他足足等了十五分钟,才买到白糖莲心粥。司机看见他已经买到粥,远远朝他挥手,表示要将车子开过去,辛海泽干脆就站在原地等司机。 就在此时,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小瘪三,用飞快的速度,抢走他头上的帽子。 「可恶!」辛海泽由于手里拿着热粥,一时无法反应,再加上对方有好几个人,个个身手灵活,训练有素,上头应该是有人罩着他们。 「发生了什么事?」随后赶来的司机没看见小瘪三,只看见辛海泽气急败坏的咒骂。 「一群小瘪三玩『抛顶躬』,把太太送我的帽子给抢走了。」 这可不得了,老板最看重那顶夫人送的帽子,定会想办法追回来。 「怎么办,老板?」司机问辛海泽。「要不要请商先生发动手下,帮您追回那顶帽子,晚几天可能就要进旧货摊了。」 「抛顶躬」其实就是抢人头顶上的帽子,通常都是由好几个小瘪三为一组,锁定目标下手。等其中的一个人抢到帽子以后,在空中丢来丢去,互为掩护,行为相当恶劣。 「看样子也只好如此了。」辛海泽皱眉,极不愿意劳驾商维钧。 「那边有个街头电话亭,我马上载您过去。」司机将车子开到街头电话亭前面停下,辛海泽下车拨了通电话给商维钧,二十分钟后,他已经带了一堆手下将街头电话亭团团围住,气势非常骇人。 「你不必搞这个排场的。」辛海泽看着多达上百人的黑色大军,每一个人都一脸肃杀之气,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前来找他寻仇。 「我忍不住。」商维钧挑高一双秀眉回道,全部的人都一身黑,就他一个人穿白色,未免太突出了。 「你的帽子在哪里被抢?」闲话少说,赶紧办正事,趁着那顶帽子尚未被瘪三们的老大收进棚之前,就在街头解决,省去日后交涉的麻烦。 「就在前面的小摊子前。」辛海泽用下巴点点李大婶粥摊的方向。 「又来买白糖莲心粥了?」商维钧调侃辛海泽。 「安琪爱喝。」他承认他是爱情的傻瓜,是老婆的奴隶,这总行了吧?赶快帮他找帽子。 商维钧邪邪勾了一下嘴角,要他把抢他帽子的瘪三们穿着打扮和长相大约交代一下,便发动手下去找人。 「大伙儿只要恋爱,都是同一个样子。」痴情。 「这算是我们这一群死党的特色。」辛海泽自嘲。 「或许吧!」商维钧双手插进裤袋,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,至少人生有目标,才不会空虚。 辛海泽打量商维钧的侧脸,在路灯的照耀下,他真的美得不可思议,只是他的心思也同样深沈得不可思议。他的心事,藏得比他还要深,辛海泽猜大概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他吧! 「维钧,你有没有喜欢的人?」难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,辛海泽突然好奇起商维钧的内心世界,那几乎没有人能够涉足。 商维钧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光芒,似乎想起了谁,但立刻又暗了下来,恢复成原来的神色,辛海泽就算眼力再好,也抓不住那瞬间。 「还没出生。」最后他给了辛海泽这个奇怪的答案,辛海泽只能苦笑,拍拍商维钧的肩膀说。 「快点找到吧!」他已经找到他今生最重要的人,他希望他的好朋友们,也能找到重要的另一半,共同分享欢喜悲伤。 商维钧耸耸肩,不置可否。 两个大男人手插在裤袋,一起靠在车门上,仰望天空。 「老大,人已经找到了,您现在要过去吗?」手下动作极快,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,就已经找到那几个小瘪三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 「去看看也好。」商维钧坐上手下的车子,接着扬长而去,辛海泽赶紧也跳上车,免得跟丢。 黑暗的巷弄,就看见那几个抢帽子的小瘪三跪在地上发抖。他们不过抢了一顶帽子,都还来不及上缴给老大哩!就惹来这么大阵仗伺候,到底是得罪了谁…… 忽然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俊秀人影,给了他们最好的答案。 「玉面罗剎!」 他们居然有眼不识泰山,抢了「玉面罗剎」朋友的帽子,这下完了。 「全是我们的错,请饶了我们!」小瘪三又是磕头又是哀求的,商维钧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走过去弯下腰,将小瘪三前面的帽子捡起来,弹了弹上面的灰尘,然后交给辛海泽。 「你的帽子。」商维钧对辛海泽笑一笑,兄弟之情全写在眼底。 「谢谢。」辛海泽拿起帽子戴上,十分感激他帮忙,只希望他下手别太重。 「快点回去吧!嫂子还在等你。」他会好好修理这几个小瘪三,他不必担心。 「我先走了,保重。」他就是希望他不要下手太重,看样子只是奢望。 「你们的老大是谁?」 「……」 辛海泽回头看商维钧,他正挂着他的招牌笑容拷问那几个小瘪三,看来他又要增加一个新的堂口了。 车子在半个钟头后,终于回到洋房。 只见他人才刚下车,金安琪便冲出来,扑进他的怀里哭喊。 「我以为你出事了,害我好担心。」并且哭得像个泪人儿,泪流不止。 小刘见状,默默将车子开走,留下他们夫妻两人独处,辛海泽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,只好晃一晃手中的布包哄她。 「我去买白糖莲心粥──」 「我才不要什么白糖莲心粥,我只要你!」她哭得好伤心。 「妳送我的帽子被抢了,我找了好久才找回来──」 「丢了就算了,我只要你!」她紧紧抱住辛海泽,好怕他不见。 「我只要你!只要你!只要你!」她哭得柔肠寸断,失去理智的模样,让他不禁也将她紧紧圈住,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放开她。 「你干什么?」金安琪没想到他会突然将她打横抱起,因此而吓了一跳。 「妳不是说只要我?当然是带妳上床。」他微笑,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大胆,金安琪的脸都红起来。 浓浓的爱意,使得他们恩爱起来格外激烈,夹带着男欢女爱特有的叹息,充斥一室。 *** bbs.fmx.cn *** bbs.fmx.cn *** bbs.fmx.cn *** 激情过后,金安琪像只满足的小猫窝在辛海泽的怀里,胸口装满对他的爱意。 「啧。」他亲吻她的嘴唇,也同样深爱金安琪,她是他的天使。 他轻抚她的粉颊,宛如水蜜桃的颜色,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小女孩,该是告诉她事实的时候。 「安琪,有个东西,我要还给妳。」他打开床头柜,拿出一个粉红色丝绒的小包包,里头似乎装着首饰。 「不要再送我首饰,我已经够多了。」她只要他陪在她身边,再多的首饰她都不在乎,也不稀罕。 「我没有要送妳首饰。」他失笑。「我只是要将这个东西还给妳。」 辛海泽将粉红色丝绒包包交到她手上,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不记得他曾经跟她借过东西。 「打开来看。」她一定会很高兴看到它。 「好。」她打开粉红色丝绒包包,里面是一条黄金手炼。 「还说不是送我首饰──」当她看清楚手上的链子时,她愣住了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这是……她妈咪送给她的手炼! 「你怎么──」她看看他,再看看手中的小金炼,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关连。 「认出这条链子了吗?」他看她的神色这么茫然,担心她忘了以前的事,但她怎么可能忘记? 「当然认出来了!」她将手炼紧紧捏在手心,浑身颤抖。「这是妈咪送我的金手炼,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!」 「那就好,我还以为妳忘了呢!」他不希望她忘了小金炼,因为那表示她也有可能不记得他,若真的是这样,他会很心痛的。 「我才不可能忘记。」她几乎哭出来。「我找了这条金手炼好久,本来以为它已经不见了,没想到竟然会再出现,我真的好高兴。」 这是她的记忆,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不多,除了摆在床头的小座钟和那台几乎报废的无线电以外,就属这条金手炼最珍贵,虽然事实上它也值不了多少钱,但对她来说却是无价之宝。 「对了,你怎么会有这条手炼?」她擦掉眼角的泪水,问辛海泽。 「捡来的。」他答。「在一艘很大、很大的客轮捡到的。」 「客轮?」好巧,她就是在客轮上面遗失手炼。 她还记得,她为了要寻找这条手炼,发现了一位躲在楼梯底下的少年,还和少年说了好多话。 那位少年长得很清秀,只是眼神总是透露出哀伤,脸上总写着忧郁。仔细回想,其实那位少年和他还长得挺像的,日后如果长大成人,大概就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了──一模一样? 「你是那位大哥哥?!」她的眼睛瞪得好大,不敢置信地看着辛海泽,只见他笑着点头。 「幸好妳还记得。」他很高兴她仍记得他,这样他就不需要解释半天了。 「……我不相信,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巧的事!」茫茫人海,他们怎么可能会在几千几百万人中相逢,太不可思议了。 「确实没有这么巧的事。」他承认。「妳可以说我早就盯上妳,我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并不是偶然,而是探听了许多年的结果。」 「海泽……」她不知道他竟然对她这么用心,苦苦等候她许多年。 「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当面向妳道谢,当年若不是妳给我牛奶和面包,我早就饿死在船上,也不会有今日的我。」虽然现在才说谢谢有些晚,但他对她的感激并不会随着岁月转淡,只会越来越浓。 「我没有想到那位少年竟是你,更没想到,你会出现在拍卖会将我标走。」她才是该说谢谢的人,是他将她救离那个死气沉沉的家庭,又对她万般呵护,她能回报他的,却只有牛奶和面包。 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把妳标走,只好出现在拍卖会,可以的话,我希望能够以别的方式与妳重逢。」毕竟这种方式太残忍,他们也因为这个方式,吃了许多苦。 他们曾经猜疑,曾经不相信对方。金安琪以为他是因同情怜悯才会娶她,殊不知这份爱从很早以前就已经萌芽,一直到最近才有机会茁壮长大,甚至成荫。 「我很高兴你出现在拍卖会,更高兴你出价买下我。」虽然一百万真的挺贵的,但他好像不在乎。 「我没有办法不这么做。」他苦笑。「我不能让我爱了半辈子的女人,只因为妳父亲一时的贪婪,白白送进别人的怀抱,当然得出面积极争取。」 积极争取的结果就是他成功了。他终于可以不必只是凝视她的背影,可以像这样直接用手臂圈住她,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还得感谢她父亲的贪婪。 「我父亲……真的是一个很冷酷的人。」想起她父亲,她就不自觉地打哆嗦,彷佛又回到那栋美轮美奂,但死气沉沉的大宅。 「他是因为妈咪的血统才娶妈咪,娶了以后又不珍惜,对他来说,妈咪的存在意义,只在于血统,少了血统,就和畜牲没两样,我也一样。」 「安琪!」他不喜欢她说这件事时的神情,太麻木。 「他从来就不喜欢我。」问题是她无法不麻木,面对她父亲这么冷酷的人,她温热不起来。 「他总是嫌弃我的性别,怨恨我读书花太多钱,那些钱他原本可以拿去做其他事,比如买车子或是做其他投资,你知道,上海人就是爱面子。」更何况他又号称家大业大,没摆点派头怎么行?只好苛责妻女了。 「别说了,安琪……」 「过去那些日子,我都是靠妈咪保护我。」她攒紧手心里的金手炼,好想念母亲。「妈咪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人,她总是不吝啬给我温暖,给我安慰,每次当我失意或是被父亲责骂的时候,她总是会紧紧抱住我,给我最温暖的拥抱,现在,我再也无法拥有那样的体温了,呜……」 他不想她说,就是怕她流泪。他知道她有多敏感、多脆弱,虽然表面佯装坚强,但心里面还是那个凡事依靠妈妈的小女孩,不能怪她还没长大,有那样的父亲,任何人都不愿长大,都想躲进妈妈的怀抱寻求庇护。 「别哭了,安琪。」他搂紧金安琪,就像她妈咪过去时常做的。「妳不会失去相同的体温,从现在起,我就是妳的依靠,我会代替妳母亲给妳温暖。」 「海泽!」 「所以,别哭了。」他会舍不得。「我会照顾妳一辈子,时时刻刻在妳身边,绝不会像妳母亲一样丢下妳不管,好吗?」 虽然她始终没说出口,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,但她确实是恨她母亲的。她恨她太早把她留下,恨她一个人离开,让她独自面对冷酷的父亲。一个不健全的家庭,可以培养出太多种不健全的人格,她只不过是其中之一。 「海泽……」金安琪不知道能说什么,他对她太好了,害她的眼泪一直一直掉个不停。 「你一定要照顾我一辈子哦!」她跟他打勾勾,有点孩子气,却是最有效的约定。 「我一定会照顾妳一辈子。」他答应她一定陪她到白头,无论神鬼,都不能将他们分离。 「打勾勾。」他们一起伸出手,立下这永生永世的约定。 说好了,他会照顾她一辈子,因为他们已经打勾勾了。 「那年,我十三岁,因为居住的村子发生旱灾,家里吃饭的人口又多,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养活我,于是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养活我自己。」 一个秋高气爽,极适合躺在院子的草坪上数白云的日子。 辛海泽头枕在金安琪的大腿上,被缠着说他发迹的故事,他拗不过爱妻的请求,只得说了。 「然后呢?」金安琪仰望天空,天上有好多云,数也数不完。 「然后我就想,别的村子也一样有旱灾,去了也是没用,一样讨不到口粮,不如就来上海,说不定还有机会。」 「这是个满好的想法,然后呢?」 「然后我就带着仅有的干粮和水,趁着人们下船登船正乱的时候偷偷渡上船去,和船员们玩了好几天的捉迷藏游戏,始终没被抓到。」 「真了不起,接下来呢?」 「接下来尽管我再怎么节省,存粮还是吃完了,连续饿了好几天肚子,终于支撑不住,这个时候出现一位美丽的天使,脖子上围着一条好漂亮的粉红色领围,站在我面前微笑对我说──」 「大哥哥,你肚子饿了吗?这个给你。」这段不晓得已经讲过多少次,她都会背了。「然后呢?」 「然后我就爱上她,心想我长大后一定要娶她,但我又很怕她以后会认不得我,这时天上刚好掉下一条链子给我做信物──」 「是这条吗?」金安琪扬扬手中的小金炼,故意问他。 「对,就是这条。」辛海泽笑开。「妳就不晓得,那个女孩长得有多美……」 「我当然晓得,因为那个女孩就是我。」她得意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,叫他不要再废话,快点继续往下讲。 「于是我紧紧地抓住小金炼,发誓以后就算会饿死,也不会卖掉这条链子。」 「那么你饿死了吗?」她其实很感动,但怕万一吻他,他又不说了,只顾着接吻。 「饿死了妳不就没老公了吗?」他瞄了她一眼。「当然没有!我运气不错,一下船就找到工作,在我下船的那个码头当挑夫,帮商船挑货。」 「那一定很辛苦。」她无法想象才十三岁就必须自食其力,这种日子要怎么过?相较之下,她所受的苦根本不算什么,简直就是小儿科。 「还好,反正我长得孔武有力,在家乡的时候也习惯干粗活,真要比起来,包工头的剥削才真教人受不了,我做了一年的挑夫以后,就决定不干了,找别的活干。」 挑夫就和拉黄包车一样,都是一种会让人短命的工作,很多人正值壮年期,就因为操劳过度死了,对他最照顾的大哥也是因为操劳过度去世,他的死,给他很大打击,也让他毅然决然辞去工作,另起炉灶。 「后来你找到什么样的工作?」 「工地打杂,那也是份很吃紧的工作,我做了大概一年。」 「然后又不做了?」 「嗯。」他哼道。「那工作没什么出息,包工头也是经常借故剥削,经常一个月赚下来,钱都进到他口袋,自己反倒没剩几文钱。」 「让我猜猜看,接下来你找到无线电公司的修理工作,转行当技术员。」 「没错,就是这份工作,让我得以重新回到船上,接触船运业。」可说是转捩点。 「怎么说?」 「我被公司派上船,帮忙船公司修理无线电,才发现不管是江心的渡轮,或是南北洋线的客轮,都是人来人往,很有赚头。于是就将身边的钱全数投入买了一条小舢板,开始帮人载货,等赚到钱以后,再换一条大一点的船,载更多货。我的运气很好,不到几年就挣到一笔钱了。接着我又将那笔钱拿去买渡轮,并成立一家渡轮公司,就这样开始正式进入船运业。」之后就越做越大,并且有了其他投资。 「听你说得这么简单,过程一定很辛苦。」她搭过他的船,知道他有多用心经营,绝非轻描淡写可以带过。 「辛苦是必然的,最重要是运气。」辛海泽不否认。「我们五个好朋友的共通点就是运气好,论运气,谁也比不上我们。」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在上海滩立足。 「这倒是不能否认。」她记得以前在家时,就听过父执辈聚在一起咒骂他们五个人的好运气,当时不知道他们是谁,现在可知道了,而且比谁都熟悉。 「现在我故事讲完了,可以吻我了吧?」为了这个吻,他得把他的前半生都讲透,有点划不来。 「好,给你奖励。」她低下头和他接吻,感觉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,日子过得既安稳又惬意,真希望永远能够这样子就好了…… 「老爷,电话!」 只可惜,事与愿违。 金安琪梦想的安稳日子,老是被不时响起的刺耳铃声干扰,没法静下来好好谈情说爱。 「最近的电话真多。」辛海泽同样也觉得很不耐烦,自从矿坑渗水之后,他就一天到晚接电话,没一刻安宁。 「老爷!」姆妈又在喊了。 「我先去接电话,等一下再回来。」他爬起来,走回屋内接电话。 金安琪在院子中远远看他讲电话,不晓得怎么搞的,心里竟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,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。 只看见辛海泽电话越听,眉头拧得越紧,最后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后,挂上电话,重新回到院子。 「又是矿坑的事吗?」最近老听见这两个字,都快听怕了。 「恐怕是。」辛海泽严肃地点头。「矿区经理要我马上赶去矿区,阻止一场可能发生的骚动。」 「什么意思?」她听不懂。 「前阵子因为矿坑渗水停工太久,工人都没工作,就算有给他们补贴,他们仍以为我只是借口矿坑渗水,其实是要他们走路,正计划酝酿抗争。」所以才说是可能的骚动。 「矿区经理没办法处理吗?」为什么一定要他去? 「没有办法。」他摇头。「他不是老板,平常的时候还可以,这个时候他说话没有人会听,一定得要我亲自出马才行。」 同样干过工人,他了解这些采煤工人们的恐慌。工人阶级最怕无工可做,管理阶层的保证,时常只是敷衍,没有得到老板的亲口保证,甚至签下切结书,他们是不会相信的,这也是身为老板的无奈。 「我跟你去!」她实在无法忽视胸口那股不安,没有办法坐视不理。 「不行!」辛海泽断然否决。「妳会晕船,况且矿区很乱,会遇见什么状况还不知道。带妳去,只会使我分心,更加办不好事情,妳得乖乖待在家里。」 「但是我会担心……」她无法解释胸口那种不安的感觉,就像被人用手掐住喉咙,快要窒息。 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。」他要她别乱想。「我顶多去一个礼拜,等事情处理完毕,说不定还会顺道到天津拜访尔宣他父亲,妳要我帮妳带什么回来?」糖炒栗子,还是…… 「我什么都不要,我只要你平安归来。」或许她是杞人忧天,但她真的有不好的预感,为什么他都不听她的话呢? 「傻瓜,我一定会平安回来。」只是解决劳资纠纷,能有什么危险? 隔天早上,辛海泽便拎着行李箱,从上海直飞北平了。 由于情况紧急,他也想早点把事情解决,辛海泽这回弃船改搭飞机,先飞到北平,再由北平转搭火车到天津,最后才由天津分公司的经理,开车将他送到矿区。 工人鼓噪的情形比想象中还严重,这些以为自己即将失业的采煤工人,起初不相信辛海泽的保证,直到他答应亲自进入矿坑,证明他无意封锁矿坑之后,工人们才慢慢安静下来。 尽管如此,他们还是半信半疑,非得要等到辛海泽卷起袖子,他们才肯相信。 辛海泽在矿区经理和少数几个工人的陪同下,进入幽暗的矿坑。 矿坑内虽然都已经架高,并搭建好一条运煤的专用铁轨,但仍必须不时弯下腰,才不会顶到头。 「老板请小心您的脚步,别撞到头了。」矿区经理提醒辛海泽。 「谢谢你,我会踩稳。」辛海泽礼貌地回道。 「真是的,也不知道这些工人在想什么,居然还要您亲自下矿坑。」矿区经理觉得对辛海泽很抱歉,要不是他管理不力,他也不必从上海飞过来。 「别这么说,我老早就想亲自视察一下状况。」辛海泽要矿区经理别自责,如果不是他决策太匆促,也不至于如此。 「水都抽干了吗?」他最关心的还是安全问题。 「大部分都抽干净了。」矿区经理答。「不过有几个地方,我们不敢抽得太猛,怕矿坑会崩塌。」 「情况这么严重?」不妙了,如果真是这样,不关闭矿坑都不行。 「其实也还好。」矿区经理摇手解释。「每一座矿坑,难免都会渗水,只要含水量没有达到一定标准,还是有开采的价值,只要做好防护措施就可以了。」 「我们有做好防护措施吗?」他用手敲敲粗壮的横梁,钉得颇牢靠。 「有的,老板。」矿区经理又答。「我们已经依照你的指示,加强矿坑内的防护措施,只要不再渗水,再过几天就可以复工开始采煤,没有问题的。」 「那就好。」辛海泽一行人几乎走到矿坑的底部,找不到什么问题,又往回走。 「我今天可能就会离开天津,直接从北平搭飞机回上海,若是再有什么问题,你再打电报去公司,我会立刻派人处理。」他想念老婆,想立刻回家看她,不想在异地停留。 「不会再有什么问题。」要老板亲自跑一趟已够丢脸了,真的再出问题,他这个矿区经理也不必混了,直接回家吃老米饭去。 「最好如此。」他也不想老往这边跑。「复工以后,每一天的产量,都要透过电话向我口头报告,知道吗?」 一行人越来越按近坑口,没有人注意到地底隐约传来的轰隆声,像条狡龙一样地潜伏。 「是的,老板,我会依照您的指示,每天向您报告。」矿区经理保证一定精确掌控进度。 「还有,船期方面如果需要配合,可以协调航运部的经理调派船只,我会事先交代下去。」 「是,老板。」 「另外,不要太苛责工人,他们只是想要挣一口饭吃。」 「是,老板。」 「还有──」 砰! 辛海泽事情才交代到一半,地底突然传来一声巨响,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冲垮。 「怎么回事?!」 接着他们四周开始崩落、塌陷,碎石毁天灭地从他们头顶掉下来。 啪啪啪啪!密集的程度,令人毛骨悚然。 「矿坑要塌了,快逃!」前方的工人疯狂喊道,拚命朝坑口跑。 「老板,快跑、快跑啊!」 矿区经理也在喊,但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跑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坑口被碎石堵住。 *** 凤鸣轩独家制作 *** bbs.fmx.cn *** 「安琪!」 辛海泽仓皇的呼喊声,穿透金安琪的脑门,将她从睡梦中惊醒,她像弹簧一样地从床上爬起来,起床后满身大汗。 「呼!呼!」 她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,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作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梦。梦中她的丈夫被困在黑暗中,一直呼唤她的名字。 她转头看向天空,晴空万里无云,天气甚至比他们分开前一天还要好,可她却没来由地觉得恐惧,究竟是为什么? 头好痛。 自从辛海泽去矿区以后,她就没一天睡得安稳,时常在半夜醒来,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…… 叩叩叩。 门口传来敲门声,她下床开门,是姆妈。 「太太。」姆妈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,她也没睡好吗? 「有什么事吗,颜妈?」 「葛小姐找妳。」姆妈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又不敢说,真的好怪。 「依依?」 姆妈点头。 「我换件衣服以后马上下去,麻烦您先跟依依说一声。」刚好她也想找她聊聊,她们还真有默契。 「好的,太太。」姆妈随口应了一声,便下楼去了。 金安琪越想越觉得奇怪,姆妈很少这么沈默的,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事? 她不想要胡思乱想,可是连日来的失眠,加上姆妈奇怪的态度,都让她忍不住朝最坏的方向去想。 「依依──」她换好衣服冲下楼,本来想抓住她一股脑儿诉苦,却意外看见其他人。 「你们……怎么都来了?」除了她丈夫之外,四龙全到齐,还有她的好朋友;葛依依。 「安琪,我们有话要告诉妳,妳先冷静下来。」葛依依还没开口,就先打预防针,金安琪心中的疑虑更深了。 「你们有什么话要告诉我?」她看着韦皓天,再看看傅尔宣,他们都一脸落寞,其他两个人也是一样。 「呃……」葛依依张大嘴,呃了半天开不了口,最后是由韦皓天接口。 「海泽的矿坑崩塌了,他被埋在矿坑里面。」 只是说了是说了,金安琪却宁愿他没开口,不要告诉她这个残忍的消息。 「你骗我,海泽不会被埋在矿坑里面,他只是去解决劳资纠纷,不会下矿坑。」她没忘记他说过的话,每字每句都牢记在心底。 「劳资纠纷太严重,煤工们不肯相信海泽并没有意思要关闭矿坑,非要他亲自下矿坑,他们才会相信。海泽为了取信于煤工,不得已只好下矿坑了。」 若顺利按照他原先的计划,的确是不会下矿坑,但是现场的突发状况谁也无法预料,所以海泽才会坚持不带她去,就是为了防范这类意外。 「没想到矿坑里面的渗水太严重,矿坑内部的支架承受不了压力,因此而被冲垮,海泽他来不及逃命,于是、于是……」 就被埋在矿坑里面。 尽管每一个人都说辛海泽被埋在矿坑里面,但金安琪始终不愿意相信,她亲爱的丈夫再也不会回来了,这不会是真的。 「安琪,妳一定要冷静下来。」葛依依劝她。「妳知道海泽他最在乎妳,妳要为了他保重身体,也不能想不开,知道吗?」 大家就怕她知道这件事以后会做傻事,才赶着在她从别的管道得到消息之前,一起亲口告诉金安琪,顺便规劝她。 「等一下我们四个人就要一起赶去矿区,我们只是来这里跟妳说一声,希望妳保重,不要让还在矿坑里面的海泽担心。」 「是啊,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。」 虽然大家嘴里这么说,但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,这种机会微乎其微,海泽能够安然生还的机率几乎等于零。 金安琪也知道,每次矿坑崩塌都会死很多人,只有少数一些人能够活下来,她要她的丈夫是那少数人之一,非要不可! 「我跟你们去。」她才没有空哀伤,也拒绝哀伤,她要去救她丈夫回来! 「安琪。」 「我要去矿坑,我相信海泽一定没死,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,不会这么轻易死掉。」他曾经逃过死神的追缉,这次一定也可以,她对他有信心。 「安琪,矿坑那边很危险,妳还是不要──」 「让她去,依依。」傅尔宣阻止他老婆往下说。「安琪说得对,海泽不会轻易死掉。现在的海泽,一定很需要安琪帮他度过难关,妳就让她去吧!」 大家都担心金安琪,因为她看起来安静又脆弱,彷佛随便一个打击就可以把她击倒,可事实不是这么一回事,必要的时候,她比谁都坚强。 「谢谢你们。」金安琪沈稳的态度,完全表现出女性的坚强。 只要是为了心爱的人,柔弱的花朵可以瞬间化身为勇敢的战士,这就是女人。 *** 凤鸣轩独家制作 *** bbs.fmx.cn *** 「那边挖开了没有?继续挖!」 矿区一片混乱,到处布满了工人,每个人都人手一支铲子,拚命铲土。 他们在跟时间赛跑,因为只要他们手脚慢一分钟,矿坑里头的人的生存机会就减少一分钟,为此大家拚命抢救,只要能救出一个人,再怎么辛苦都值得。 「这边,集中力量住这边挖!」有人发现有一处岩壁似乎特别薄,要大家从那里下手。 「喂,快过来这边!」其中一个工人挥挥手,几个原本在另一头挖掘的工人赶紧过去支援。 金安琪从头到尾就捂着嘴巴,目睹这一切。韦皓天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金安琪,他知道这对她来说有多么不容易,毕竟被埋在里面的是她丈夫。 而这一刻对四龙们而言,也同样困难。 他们一起度过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岁月,一起站在华懋饭店的会客厅俯看脚底下的滔滔江水,现在他们的好朋友却被埋在矿坑里面,他们同样不能接受,同样仰望奇迹。 奇迹…… 被埋在矿坑里面的辛海泽,多希望奇迹能够发生,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。 他背靠着岩壁喘息,感觉矿坑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,他越来越吸不到氧气。 「呼!呼!」他试着张大嘴,将所剩不多的氧气统统抓到嘴里,才发现他做不到,他已经没有力气。 他慢慢举起手,想看他手指上的结婚戒指,但矿坑里面一片漆黑,他什么都看不到,只得又颓然放下。 辛海泽的眼皮,因为缺氧而慢慢变得沉重。他知道他千万不能合眼,只要他一闭上眼睛,就再也不会醒来,如此他就看不到他的安琪儿了。 「这边有一处空隙,大家快挖!」 他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,七嘴八舌要大家怎么样又怎么样的,但他总以为那是他自己的幻想,自从矿坑崩塌以后,他的耳边就一直出现同样的叫声,但没一次成真。 他就要死了吗? 他不甘心。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安琪儿,经历了一段梦一般美好的岁月,上天就要收回他的命,他怎么样都不会甘心。 叩叩叩! 「里面有人吗?」 外面的人又在敲岩壁,这次的位置正好就敲在辛海泽靠着的那一块,他被敲得有些烦了,以为又是幻想,就不太想埋它。 「我来。」 这个时候,外头传来一个轻柔的嗓音,乍听之下很像金安琪,这下子辛海泽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幻想,他的安琪儿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。 「海泽,你在里面吗?」 她大声呼唤辛海泽的名字,辛海泽的身体立刻僵住,这是安琪的声音没有错! 「海泽,如果你听见我的声音就问答我,如果说不出话来也没关系,你只要敲两下,我就知道是你了。」金安琪将耳朵紧紧贴住岩壁,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。 矿坑中的辛海泽,根本已经完全没行力气,但为了他的安琪儿,他还是勉强从地上拿起小石块,朝岩壁敲两下。 这两下微弱的敲击,对金安琪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。只见她转头对围绕在她身边的四龙说── 「真的是他,他还活着!」 现场立即响起一阵欢呼,加紧脚步挖掘。 「继续跟他讲话,让他保持清醒,千万别让他睡着了。」韦皓天担心矿坑里剩余的空气,无法维持到突破岩壁,要金安琪再加油。 「嗯。」她本来就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,她要让他知道她有多爱他,多需要他。 「海泽,你千万不能睡着,听见了没有?!」她对岩壁吼,矿坑里面的辛海泽忍不住微笑,看不出来,她还挺凶的。 「你答应过我,等船加盖了健身房,要带我去玩的,你要是敢爽约,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!」 ……没错,他是答应过她这件事,也正积极筹备之中,她的记性可真好,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。 「你还说过,要照顾我一辈子,我们还打过勾勾,你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赖皮!」 ……也对,他们是打过勾勾,立下这个永生永世的承诺,他若做不到,就不配做男人,也不配叫辛海泽了。 「我爱你,海泽。」 唯独这句话,他还没当面听她说过。 「我对你的爱,言语说不出来。」因为她也是一个不擅长表达的人。「但是只要你活着,往后的岁月,我会天天对你说这一句话,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。」 他们都经历过艰苦的前半生,好不容易在上天的安排下找到彼此,只要他不放弃,他们必然能够携手走下去,直到白头。 「安琪……」他不会放弃的,为了他,害羞的她竟然当众表达她的爱意,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弃。 「安琪!」为了她,就算用尽所有方法,他都一定要想办法活下来,不让死神将他带走。 无论神鬼,都不能将他们分开。 他们早有约定,也早已决定,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! 受到金安琪的鼓励,也真的发生了奇迹,辛海泽竟找回了力气与勇气,徒手挖岩壁,和外面努力挖掘的人来个里应外合,一脚把死神踢开。 就听见「啪」一声,坚强的岩壁终于被敲开一个洞,透进宝贵的空气。 金安琪在韦皓天的搀扶下后退,双手紧紧捂住胸口,看着她最爱的丈夫,从矿坑里面走出来。 「海泽!」她冲进他的怀里,积压多时的泪水直到此刻才敢让它崩堤,毫无保留的流下。 「安琪!」辛海泽紧紧搂着他今生今世的最爱,不敢相信她真的在他眼前,她的爱拯救了他。 「妳不该碰我的,我很脏。」被埋在矿坑两天,跟个泥巴人没两样,脏死了。 「我说过,就算你是个挑粪的,我也一样爱你。」金安琪笑苦摇头,接着拉下他的脸,当众吻他。 这是最美的画面,任何一位国际级的绘画大师都画不出这样的杰作,因为这里头有着满满的爱。 「皓天、尔宣、慕唐、维钧。」大家全都来了。 此外,还有不可分割的友谊。 大家一人给他一拳,共喜他平安生还。 辛海泽对他们笑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 这就是五龙,没有人会被放弃,也没有人能够代替。 【全书完】'